1921

归途,是波澜壮阔的海面

【银土】蚕(魇魅银)

02

 

罪魁祸首就在这里。

记忆被沉浮的灰尘如数奉还,方式是无边的疼痛。和被抹除的空洞相比,土方分不清哪个能更好受一点。

他朝水滴声的方向走,脸颊上的伤口因为潮湿的环境而褶皱,飞散的血液留在二维世界的风里,薄薄的皮肉正干涸着,像被风干的棉布和衰败的花。

鼓动的期待紧紧挨在一起,像碳酸饮料的气泡,一旦打开盖子就不能阻止的腾腾往外冒。脚步逐渐变得凌乱,声音一点点接近,他奔跑起来,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与此时此刻截然不同的明亮———

兵刃的寒光于眼底一闪,瞳孔因突降的危险而本能的收缩,手还没来得及握上刀柄,身体就被巨大的冲击力冲撞到一边的石墙上,金色手杖锋利的那端已经穿透肩膀的衣料,破裂的石块化作细沙碎在眼前。

他被黑灰色的身影笼罩,继而湿了眼眶。

眼前的人浑身被绷带包裹,巨大的佛珠坠在颈上。他一手掌握自己呼吸的通道,银色的发丝正在黯淡的寒冷颜色里熠熠生辉。

被他藏在角落里的红色宝石就在眼前,他穿越了沧海桑田,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便丢盔弃甲。在直视自己的目光里,血一样的红色和记忆里的颜色融为一体,它们紧紧攀绕,成为滋长他生命的养料,使那份生存得以重新完整。

 


“你是谁。”


记忆中他从未这样对自己讲过话,用冷的像铁的声音。土方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停摆的心跳重回胸腔。他不可控的唇齿相撞,手脚发凉。

“说。”脚后跟被带离地面,他下意识的挣扎,“为什么到这里来。”

像是等的不耐烦了,喉间的双手又紧了紧。空气有些稀薄,他发出细小的呜咽,脚尖不得不辛苦的支撑在地面上。

窒息的感觉令焦虑加倍,他紧紧握住那只手,手指温暖的触感隔着白色的绷带附着在他跳动的脉搏上,他的喉咙被捏着,却阻止不了要从里面跑出来的名字。

“银……银时!”

喉间的力道突然消失,土方颓然跌坐在墙边,急切的抚住脖子上的红痕用力呼吸。下一秒闪着白光的刀锋猛的划破侧脸的风。

他的喉咙痛,脸上的伤口也疼,对见面的期待和欣喜此刻消失殆尽,他只想给这人一拳。

一拳不行就接着打,打到他能和自己好好说话为止。

汗滴从额头间划出一条线,他伸手去擦,在经过额头那个小个凸起的瞬间恍然。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明朗,穿梭于过去和未来的隧道就在眼前,正在这个执刀的人身后缓缓阖上。

这是坂田银时,是一个躲了所有人将近五年的银时。

所以他也没办法是土方了。

 

“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单方面剑拔弩张的场面又被单方面的叫停。支着额头的手被抓住,土方隐约觉得垂在额间的发丝被向上挑了挑,轻的让他以为是钻进墙壁里的风。

土方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反正不张原来那样,不然在一块睡了这么久的人还能来回来去的问那么多遍?

他急中生智。

 “我是天人。”

 

“噗。”刚刚还绷紧的气氛为他这一句话成了风,眼前的人笑的脸上的绷带都褶皱起来,那笑声腾的烧上他的脸颊,散发着滚汤的热度。在正恼羞成怒的想方法找补时,那双刚刚还想要自己性命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顶着一个珍宝头,不会是珍宝星球来的吧。”

头顶被用力揉了两下,一圈圈缠绕在腕间的绷带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在他眼前晃晃悠悠。可能是那颜色在这个灰黑色的空间里太扎眼了,使土方忘记了阻止来自头顶的压迫,他的站在那里,禁不住伸手去拉遮挡视线的白色。

“你才是,是从绷带星来的吧。”

他不带感情的顶回去,那人便又笑了,红色的眼睛揉散在绷带的缝隙里:“你叫什么名字?”

土方被他问的一慌,他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编个名字,别看这家伙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有时候可是出了奇的敏锐,他暗自着急,啊快随便想一个队士的名字……

“算了。”他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个人最不擅长记名字和长相,你说了我也记不住。就叫你阿珍怎么样?”

“谁叫阿……”

“走吧,阿珍?”他说着,走进了无光的黑色通道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是啊。”他转过身,顺着他的眼神环顾四周。

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住人的地方,四周除了斑驳的墙壁什么都没有,没有食物,没有水。唯一算得上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就是那张漂在石面上的破席子,旁边放着一顶宽大的斗笠。

这里连屋顶都没有。记忆里象征繁荣的摩天塔像被什么从天而降的灾祸重击过,横空劈断,直入云霄的另一段如今只剩一个巨大的窟窿,像破碎的斑斓穹顶,被点缀着星光的夜幕所填充。

土方本来想问这里是你这几年来住的地方吗,话到嘴边他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他们初识,他可以问关于他的所有东西。

土方突然变得急迫起来。

“现在是哪年?”

他背过身去说了个数字,一边把手杖扔在一旁的楼梯上,哐当一声,碎裂的石阶从高台上滚落下来。

 

“阿银你回来了!”

土方意外的听到这个人的名字被一个稚嫩的嗓音喊出来,土方巡着声音向下看去,他握住扶手,在盘旋的楼梯下方望见一张兴奋的脸。

“你今天回来的好晚啊……诶,他是谁?为什么他能上去我就不能啊!”

男孩眼里的欣喜在看到他俯下的脸时被困惑所替代,土方轻易的发现那里面的警惕和排斥。

“不行就是不行。”土方手握的栏杆一沉,“谁也没有叫你等啊小鬼。”

土方扭过头,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就在眼前。站在旁边的人单手托着下巴,他歪着头,嘴角的笑看起来很柔软,玩味又调笑朝楼下说着每一句话。

土方什么都听不到了。

银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他弯起的眉眼和尝起来总是甜的腻人的薄唇。

是土方现在能察觉到的,关于坂田银时这个人的全部。

 


“对吧,阿珍?”

空白的思绪被打断,那张脸突然转了过来,惊慌的感觉再度从指间蔓延开,他慌不择路的四处乱看,突然在那双眼眸里看见自己的脸。

居然真的是珍宝头。


他轻咳了一声莫名两可的回道:“嗯。”

“噗……”

银时笑的毫无形象,嘴上的绷带都歪了还假惺惺的捂着嘴不看他。土方一看他的样子就想起刚才,气不打一处来的想一巴掌呼过去,还没来得及扬手就被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

“什么阿珍啊!会有人叫这种名字吗?肯定是你刚编来骗我的!”

“叫阿珍有什么奇怪的,你见过有人长成这个样子吗?”他朝土方一指,指尖差点就戳上他的脸,“行啦,今天给我带什么了?”

少年不信任的白了他一眼,却还是认命的掏出一个方形的小包,“你就不会自己猜一猜,每次都问。”

他动作熟练的向上一抛,旁边的人轻松的接住了。银时迫不及待的将手里的纸包拆开,一边哼着一首听不出调的歌,脑袋有节奏的跟着左右摇晃。

“是花生大福啊。”

“嗯!”少年的脸被他上扬的眉间轻易点亮,悄悄挺起了胸膛,“是我做的!我可是自己还没尝,刚出锅就拿过来了!虽然妈妈有在一边执导,但是从蒸面皮到和馅捏团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哦!”

“蒸面皮的是锅吧,”少年听了他的话嘴一憋,说话间就要四处找石头丢他,他赶忙追上一句:“我吃了哦我要吃了!”

少年立马提起精神来:“快吃快吃!告诉我味道怎么样!”

他在期待的目光下捏了一块一整个丢进嘴里,鼓起腮帮认真的嚼了起来,“唔……”

“到底怎么样啊!用得着嚼这么久吗?”少年焦急的跳了跳脚。

“这不是你第一个成品吗,当然要好好品尝啊。”拍拍双手,他用力吞咽了一口,接着笑了起来,“很好吃哦。”

“真的吗!”

“真的啊,这个甜度正合适,果然是根据我的口味做的吧?”

“才,才不是!”少年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的眼神躲闪了起来,向上匆匆瞥了瞥便慌乱的说:“就只是多放了一勺糖而已!我要走了,明天要早点回来啊!”

他挥手时已经迈开了腿,“知道了知道了。”

土方还站在那里,刚刚走出身去的少年突然迅猛的回头,警告似的睨了他一眼,紧接着在他怔愣的眼色里哒哒的跑下了盘旋的楼梯。


土方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有多少能理解男孩眼里的敌意。根据刚才银时回答的数字,这是白诅肆虐江户的第五个年头,同时也是这个人彻底消失在他们眼前的第五年。对于他来说这段日子是完全空白的,而对那个语气熟络的孩子来讲却不是。按照推算,他们的时间应该是从这一年开始倒退,眼前这个人也是从这里被抹除掉,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土方望着他的背影,在那条昏暗的时空隧道里看见的由碎片组成的海水又漫了过来。

第一次一起吃饭,第一次告白;第一次失败的约会,第一次成功上床。还有被软磨硬泡的去陪他打小钢珠,一下就赢了很多钱时那家伙兴奋的脸……他在对重归记忆的美好期待里度过漫长的穿梭,嘴角都抑制不住的往上爬。可在这期间,总有一个画面不断穿插游走,一遍遍,像是硬要把美好的回忆录掺上个转折才够扣人心弦一样。

他看见自己站在那,手指握在刀柄上,咯吱咯吱的响。他面前是两个孩子攥紧拳头强忍泪水的模样,他们低下头,声音颤抖又急切的询问和恳求。

他不见了,他留下了这个。他在哪?请你找到他。

可能只有他才知道那时的自己有多无助吧。那时的他可是刚拿到了难得的两天假期,收拾好了行李,计划好带那家伙去他一直吵着要去的温泉旅馆呢。

记忆中的自己已经从最初一刻不停的寻找打探转变成了一副偶然听到他的消息也能毫无波澜面对的样子。

当然了,以他命名的空坟已经在那片墓地扎了四年的根,什么爱恨与不甘是这时间抹不平的。土方知道他的离开必定和这突如其来的传染病有关,所以他在一开始拼命寻找和白诅有关的讯息,恨不得把他留在笔记本上的只言片语拆成笔画来看。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幕府的强政,真选组的倒戈和被通缉,和攘夷志士的联合,近藤老大的入狱。诸事缠身,除了爱情,需要他握住的东西还剩下太多,留不下闲暇给他再执着于一个拥有了坟冢的活人。到后来他甚至绝望以为银时已经离开这个染了病的星球,跟随什么自己不认识的旧友在哪个他从没听说过的地方,继续干着什么万事屋一类奇怪的行当。

他知道那不可能。即使他消失了五年,也让他身边的人万念俱灰的寻找了自己五年。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他眼前,就在这座城市的中心,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单影只的活着,连江户都没有出。

土方眼神一冽,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白诅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到底在隐瞒什么——

 

“喂,接着。”

将飞过来的东西握在手心里,打开来发现是刚刚男孩拿给他的和果子。只被吃了一个,剩下的几个完整的躺在荷叶包里。

“很好吃哦,毕竟是街角那间百年老店的下一代传人亲手做的啊。”

土方看着手里的和果子没说话。这东西看着就甜的发腻,浇上蛋黄酱还好说,就这么直接吃简直要了他的命。他内心交战复杂,但还是学着银时的样子,捏起一个整个放进嘴里,决定抱着猎奇的心态去尝。没曾想刚嚼了几口就无法承受一般的赶紧吐了出去,他的五官在刹那间扭在一起,挣扎着四处找水。

这个时候罪魁祸首得意洋洋的朝满处乱窜的自己丢了个水瓶,窝一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把喝空了的水瓶狠狠扔了过去,青筋一凸,撸起袖子冲着他就去了。笑得东倒西歪的银时不认真的伸手去挡,边抹眼泪边求饶。

 

这哪是一勺糖的甜,根本是把整罐糖都倒进去了。面皮也是,不知道是比例没弄好还是怎的,酸的要命,两种不正常的酸甜混在一起,真不知道他第一个是怎么吃下去的。

土方边揍人边想。

就是这个温柔的家伙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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