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

归途,是波澜壮阔的海面

【银土】蚕(魇魅银)

05

 

他到的时候桥上已经站满了人。

土方站在离人群不远的树旁边,一边喘息着掏出口袋里的最后一根烟叼在嘴里,一边寻找银时的身影。就在这个空荡,刚刚还安静的人堆突然炸开一般,爆发出阵阵惊呼。土方刚要去看,一截暗白的颜色从远处灰色的建筑后面飘了出来,世界就在那个瞬间安静下来,土方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要找的人伫立在那里,像隔着天边和永远般安宁。那身影隐没在蒙蒙的天色和残垣断壁之间,脸上的绷带一圈圈散开,像海风里的桅杆。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似的,那白色的脸庞缓缓转了过来。

在四目相对之前,爆炸的轰鸣忽的响起,一股浓烟冒了上来,土方再去寻找那人的身影,那根电线杆上已经空空如也。刀剑的碰撞声和痛呼呐喊声不绝一耳,桥面上一时慌乱四散而开,土方焦急的走上前去,一边拨开冲撞上来的人影,一边不断寻找银时的身影。

头顶的天空像张纸,他踉跄的来到桥栏边上,眼前的场景被复刻般在眼前重现。总悟的头发滴着水,他干净利落的挥刀,朝跪着的近藤杀出一条平坦的路。梳起额间发的自己和伊丽莎白打着头阵从堤防上冲下来加入混战,河堤上一时混乱成一片,而后哐当一声,围成刑场的栅栏落下,一层薄土被扬了起来。

就在那三道身影闯进视线的瞬间,土方叼在嘴里的烟掉了下来。

他看到五年后的新八和神乐站在那里,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是和此时此刻这个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坂田银时。

 

 

土方从未觉得这条路有这么远。

他跑上被夕阳照的血红的街道,在这一天就要结束的时刻。被银时揽在怀里的时候,这条空荡荡的街道总是一闪而过,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就消失在他们没意义的拌嘴和那家伙偶尔紧绷的嘴角里。

可今天它那么长,已经无法用脚步去丈量。

四周攒动着人群,他们身上穿着鲜艳的浴衣。有咳嗽的白发人坐上轮椅,脸色苍白却盈满了笑容。这条街这么热闹,和他来到这里的每一天都截然不同。

他奔跑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上,像是这环境中最格格不入的分子。脸上没有愈合的伤口有汗水淌过,留下生涩的疼痛,手里的袋子随着他的动作卡卡作响,三五不时有人抬着笨重的盒子经过,他们用期待的语调谈论着傍晚的烟火大会,好像再大的磨难也能被这即将到来的夜晚消磨,天亮之后,就是一个崭新的,没有痛苦的黎明。

 

他一圈一圈的爬上楼梯,杂乱的喘息和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四面黑暗的墙壁之间。汗水顺着颌角向下流,他的脚步很沉,手臂也没了无力,即使小腿打起了哆嗦,他也不曾停下哪怕一秒。

在耗掉了全部力气之前,夕阳的余晖终于顺着头顶巨大的缺口倾泻到他脸上。土方抬起头,手抖的几乎握不住栏杆。他在感受到光的那一刻发现那个人的身影,他要找的人就站在离他一层楼的距离,一双眉眼被温柔的笑意抹开,像是将整个春天都留在了这里。

土方用尽最后的力气走上那几截楼梯,他已经跑了太久,而这一天如此的漫长,使得这场旅行也变得无比苦涩。直到现在,那个人就站在对面,遥遥几步的距离里,他已经不需要再去辛苦的寻找什么了。可天色已经全部暗下来,他的手麻木的僵硬,再也握不住任何东西。如果这时候口袋里还有那根烟就好了,那样他的思绪一定会清晰明了起来。可它已经被自己捏的不成样子,留在了那条不息的河流里。

手里的袋子应声落地,粉红色的盒子倒在地上。他站在那里,等待绝望伴随着黑暗顺着那个人走过来的脚步将自己一点一点的笼罩。

 

“给我买的吗?”

地上的草莓牛奶被捡了起来,一双手熟练的打开,土方的目光顺着滑动喉结来回滚动,双唇紧紧抿在一起,吐不出一个字。

“哇,好久没喝到草莓牛奶了啊。”他发出满足的叹息,一双红色的眸子变得狡黠起来:“作为报答,今天的特等席位就分给阿珍你吧?”


他们来到破碎的楼顶,那是平日里银时叫他起床的地方。银时带着他坐到楼顶边缘,远处是通明的街道,脚下是川流不息的喧闹人群。

“喝吗?”

土方接过他手里的牛奶盒子,在液体流进嘴里的一刹那几乎喷了出来,他用力的咳嗽,呕吐的感觉在同一时刻涌了上来,而那人见他狼狈的样子只是悠悠的将它又接了过来,就着他喝过的地方利落的灌了一口。

牛奶变质的酸腐味道还在口腔里久久挥散不去,令他想起那个酸涩到难以下咽的花生大福。土方握住再一次扬起的手腕,将他手上的牛奶盒子抢了过去。

“你是什么时候失去味觉的?”

银时听了先是脸色茫然的望了他一会,随即释然的一笑。

“我也不知道啊。”街道上又热闹了几分,欢呼声隔着高空传了过来,“先是失去痛感,再然后是温度,后来连饿都感觉不到了,嘛,对我来说倒是件好事。”

那笑刺痛了他的眼睛,使他变得焦急起来。他拉住近在眼前的手腕,惊讶的发现居然能将它轻而易举的整个握在手里。


“那孩子的妈妈也得了白诅。”手腕被翻转过来,他的手被紧紧握在掌心里,“看来隔着一层楼也不行啊,还是我太乐观了。”

土方愣在原地,脸色发白。堆积在心中的猜测诅咒般层层应验,直到压断那根仅存的稻草。恐惧顺着指尖的触感流过四肢百骸,而眼前的人却只是看着他笑,然后松开了交握的手。

 

双眼凝视着远方的天空,他静静的接着说:“他哭着问我怎么办,怎样才可以救他妈妈。我被吵得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说过了今晚就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场烟火真是帮了大忙了呢。”

他说着指了指前方,“你看,希望只要一出现,无论是真的假的都能让人重新活过来,不是吗?”

他扭过头,一双红色的眸子就望进他的眼底,那里面没有任何他说的关于希翼的词语存在过的痕迹。

“总算等到了。”

 

砰!

 

黑暗的上空被蓦地划破,一根红色的火苗咻的蹿上去,在最顶端炸裂开来,一瞬间整片天空亮的发白。

远处的人声一波盖过一波,欢呼喧闹声不绝于耳。这虚幻的希望和欣荣被幕府伪造的极尽能事,为“特效药”而特意举办的盛典比土方所见过的所有集会都要绚烂美丽。腾升进黑夜的烟花好像永不停歇,火种一个接一个的蹿上天空,变成绚丽明亮的花,在最黑暗的地方绽放,又在一下刻坠落。远处的街道被装点出一条伸进夜空的路,而他们离天空那样近,下坠的烟火好像随时都可以落在他们身上。

 

“接住了哦。”

一只手伸了过来,手心朝上遮挡在他的头顶,天色燃的通红,而流淌在他身上那名为时间的水已经结了冰,只能被击碎,却再不会融化了。

骤风乍起,无法挣脱的席卷他的身体,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他拼命的朝着眼前的人喊道: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要那样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不是非要——”

 

嘴唇被冰凉的手指捏住,接着缓缓的向上爬,一直来到他脸上那道干透了的伤口,令他下意识的想要往后缩。

一阵风吹过来,把缠在他脖颈上的绷带一下子吹散了。


砰!


泪水几乎在同一时刻涌上来,在通明天空的照耀下,那展现在眼前的皮肤上面被密密麻麻的咒文染了色,它们丑陋而蜿蜒,每一笔都是死亡向上攀爬的足迹,顺着白皙枯槁的皮肤,在这寂静无声的日月里,直耸向无垠的黑色天际。


砰!

 

“已经足够了。”他脸上是从没见过的释然和满足,“好像做梦一样。”

额前的头发被轻轻掀起,额头被摩挲着,那指尖上的火种令他的嘴唇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

“还能再见到你,还能……”唇上的手指顿住了,那声音哽咽般停住,“还能像这样触碰你。”

 

土方的瞳孔随着上升的火苗蓦地放大,

“什么——”


砰!

 

白光乍现,土方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嘴型,他抓住银时的衣领,将他用力拉到眼前,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啊,时间到了。”

头上一痛,土方睁开眼,对上一张笑吟吟的脸。而那颗本应该贴在额前的痣正躺在被绷带包覆的手指上,格外分明。

那只手漫不经心的挥了挥,紧接着,毫无防备的落在他身上。


 又一束火苗蹿上天空,轰隆一声,好像将天空撕裂了一般。

顶上绚烂的刹那天空,从高高的楼顶下坠的无尽之中,土方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两片没了颜色的带笑嘴唇再无其他。

它们变成一帧一帧的慢动作,变成一个一个的音节,变成温柔的眉眼和柔软的呢喃。最终化作一个名字,陪他跌入没有尽头的深渊之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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