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

归途,是波澜壮阔的海面

【银土】蚕 (魇魅银)

01

 

土方在混着沙粒的风里睁开眼,模糊的记忆挣扎出动荡不安的水面。

这是一条冗长的暗灰色通道,本该漆黑一片的地方被左右时而闪现的白光点亮。脸颊上传来被刺破的疼痛,血液飘进空气里,和他一样在这未知的空间里上下浮动。他费力的抬起手触摸不断渗血的伤口,却被更加巨大的疼痛袭卷。

四周的墙壁变成一帧一帧的影像,在不断旋转的隧道里跳跃起来。他瞥见自己站在每日每夜身处的熟悉场景里,黑色的制服几乎布满了每一个画面。他不断地上升,冲撞到身体上的风变得更加粗糙,伤口的疼痛也愈加明显,几乎到达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他伸出手试图挡住进入眼眶的沙尘,下一秒周围的图像突然变得清晰,倏地融在一起,化作嫩芽和根茎,在他惊讶的瞳孔里快速成长,直到开满银白色的梨花。他下意识抬起手去碰,须臾间,盛放的花朵猛地破碎,纷飞成细小碎片,化作雷霆万钧的箭,迅猛的向他飞来—— 

跌落在布满裂纹的暗淡石面上,原本遮蔽着地面的四面墙已经残破成块,被穹顶和地砖夹在中间,弱不禁风的样子。他的头被灼热的疼痛拉扯,水滴掉下的细微声音落在他耳朵里都能形成巨大的回响。这里没有呼吸,没有生存的痕迹,土方站在原地,隔着长长的黑色走廊,前方只剩未知的黑暗。

 


土方想起了来到这里的原因。

和每一个清晨一样,他从屯所的房间里醒来,在结束晨训后换上制服,去食堂吃一顿因蛋黄酱而变得格外美好的早餐。这期间近藤老大会和他提起在微笑夜总会一见钟情的陪酒女,他边嚼边听,始终记不住她的名字,只隐约听说她有个弟弟,年龄不大,边练剑道边打零工。

不过又是个年少持家相依为命的可怜故事。

然后他会投入到一天的巡逻任务当中,走进和夜晚时分完全不同的歌舞伎町。即便是这里,一大清早也不过是个生活气息浓厚的居住区,清晨的曦光像是寺庙里洗手池的水,能把黑夜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洗刷干净。

巡逻接近尾声的时候,他会在巷尾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一包烟,再去趟超市,拿几瓶蛋黄酱,然后拎着袋子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这应该和任何一个清晨别无二致,可他的脚步却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他要去哪里?

手提袋里多出的几瓶草莓牛奶和双脚无意识走向的目的地都是身体留下的信号,头脑清醒的知道这些东西和马上要到达的地方是陌生的,不应该存在在他的记忆里,身体却一步不停的向前驱动。他不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诸如失忆一类狗血的事情,可双手双脚却轻易挣脱了他的意识,像是刻印在了每一个清晨里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随之而来的是胸口的疼痛,像涨了潮的水,一举淹没了他搏动的心跳。那痛苦来的突兀并强烈,使他常年握刀的手连几瓶牛奶都拎的吃力。他捂住心口,使劲喘了几口气,躁动的喘息潮水般缓慢退去,那被水泡过的地方只剩一个空空的洞,可以被任何物体轻而易举的穿堂而过,除了能令他再感到疼痛的东西。

土方烦躁的转回身,在流动的人群中迎上一张白皙却伤痕遍布的脸。


绿发女孩的嘴角残存着淡淡的血色痕迹,高高的发髻里插着一根被灰黄色侵蚀的银色螺丝钉,顶端的丝带残破成段,随风飞不起来了。她抱着一个笨重的黑色方形盒子,沉甸甸的被她纤细的手腕托着,使她的每一步都需要整个身体的拖拽才能前行。

土方站在那里,那轻缓的步伐落在耳畔和心跳合了频,擦身而过的瞬间就要到来,他双手一松,手里的袋子正不受控制的垂向地面。手握上纤细的手腕,这时候不止他,连被他拉住的绿发红眼的女孩都愣在了原地。

时间在震惊和沉默中迅速流走,他一时间慌了神。

“不好意思,我……我是警察,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助。”他用蹩脚的理由掩饰,女孩低头看了看依旧覆在自己腕间的手,土方有些慌乱的想要松开手,冰凉和平静的感觉终于顺着指腹传达了过来。

他震惊的问:“你是机器人?”

“是的,”满身伤痕的机器人开口时已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她毫无感情的唤道:“土方大人。”

“你认识我?”

“当然。”

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土方被心中巨大的惊喜和求知的焦灼所组成的火焰点燃了。他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两步,更加凑近站在身前摇摇欲坠的身影。堵在胸口的疑问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他脸上的焕发出颜色,像是将要迎接重生一样。

“那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提着这些东西?”说着他将手中的袋子举到了眼前,语速因为说不出原因的急切变得越来越快,他转过身指着身后的方向,“还有,那边是什么地方?是不是你要去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等我发现我就已经提着这袋东西往那边走了——”

“土方先生。”

接下来的问话被颤抖的声音堵住,像是一段突然有了起伏的电波。唤他名字的声音有些哽咽,机器人也会哭吗?可当土方看向她的眼睛,却发现那里没有眼泪,只有一片荒芜的颜色。

不对,不是这种红色。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

 “您想知道答案吗?”土方在她眼底看到一丝近乎企盼的光芒,“或者说,您愿意去找那个答案吗?”

一根烟燃尽,有烟灰掉下来。他听到自己开了口,在空气中发出破土而出般的声音。

 


“我的电量已经消耗的太多了,现在的我,可能没办法把送您到最开始的地方了。”

叫做小玉的机器人将夹在右手的黑色盒子搬到他眼前,遮盖着圆形镜头的盖子被打开,那是一台摄像机,和他见过的所有摄像机长得一样。

“但是请您不用担心,因为您并不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人,所以您是不会得上那种病的。”

“病?”

小玉没作声,她向后退了两步,手上的黑色机器看起来比刚才更加重了,而她又太虚弱,使得这样的距离都变得又缓又长。土方想伸手去扶,女孩站在原地,摇头拒绝了。

“您可能会需要这个。”

额头在躲闪之前被轻轻一点,他紧跟着覆上去,在额间摸到一个小小的凸起,像颗痣一样的东西。

“因为这是以那位大人的意愿而制造出来的机器,所以如果他想让您离开,您就会被传送回来。”

“等一下,你说的那个人是——”

明晃晃的玻璃镜头被举到他眼前,没来得及把嘴边的话说完,一束光从天空中冲下来,在他站直身体的瞬间投射在地面上,飓风席卷而来。

砰地一声,装着牛奶的手提袋砸落在地面上,小小的方盒从里面滚落出来,躺在断裂的木屐边上。

 

 

绿发的机器人在下个瞬间失去所有力气,她低着头,喃喃细语化作淌在两颊间无声无色的水,成串的下坠。

她蜷起双腿,疲惫不堪的身体终于倒在江户蔚蓝明亮的天空之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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